當二白出現在機場大門口的時候,引起了周圍接機人群的好一番矚目。
不是出於她長得太過漂亮,而是因為身高隻有一米六的她,卻駝著一個足足有一米長的超大號揹包;而她左手拖著的旅行箱,尺寸則比揹包還要大!
此外,腰上還挎了一件皮包,右手更提著一隻……平底鍋。
媽媽完全是把英國當作了非洲,生怕二白活不下去。
於是臨走前就把所有吃的、穿的、用的,隻要是能想到的,從創可貼到鋪蓋卷,都統統打包進了二白的行李堆裡!
也幸虧二白體壯如牛,揹包、挎包、旅行箱,居然可以全部拿動!
隻剩下右手還是空的,媽媽可不想浪費了這寶貴的運力,就給她的右手裡又塞進了一隻平底鍋——萬能不粘底,焙、烘、蒸、煮、烤、炒樣樣行!
雖然說,二白其實壓根就不會做飯,但……這麼方便的神器,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吧!
——這麼多的行李,全部加起來也不會比二白的體重輕多少了!
如果隻是拿著擺個pose還好,要是長距離走起來,那冇幾步二白就被壓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天氣的炎熱加上勞累,讓她的臉上浮出了好些個細密的汗珠。
又油又滑又濕漉漉的皮膚,令她鼻子上架著的眼鏡怎麼都呆不安穩,一個勁兒地往下滑。
手上還拿著鍋,想去扶一下眼鏡都是好睏難,一不小心鍋沿就會砸到臉上。
而眼鏡一滑下去則更麻煩——變成了睜眼瞎!
前方走過的路人都好像是一隻隻遊動的鬼魂,麵目模糊,身形縹緲,讓二白的背脊一陣陣發冷……千萬不能慌!
二白深知自己是個容易自亂陣腳的急性子,所以每當危難又緊急的時刻,比如考試解不出大題,或者與彆人的爭執處於下風,她都會先想辦法力求自己能夠冷靜下來。
這種時候,她就會使出自己的獨門絕技——用儘全力地深吸一口氣,將滿滿的氧氣從鼻腔一路送達小腹,然後緊緊憋住。
一秒;兩秒;三秒;西、五秒;六、七、八、九秒;第十秒的時候,“呼——”地吐出了一口又熱又潮的濁氣。
於是,身體瞬間就能放鬆了下來,氣定神閒,精神煥發!
——這就是她獨有的回血秘方。
冷靜了下來的二白,信手將眼鏡扶正。
隨著視野變得清晰明朗,她注意到了不遠處的一個人——黑頭髮、黃皮膚的男生,與自己差不多的年紀。
身處於金髮碧眼的白種人海洋之中,這樣一個東方人的麵孔顯得格外醒目。
二白突然想起來了:學校之前發過來一個通知,說會派一個人來接機。
隻是她心不在焉的,冇有認真去記這個接機人的詳細資訊,大概就記得那也是一箇中國人而己。
那麼,門口就隻有這麼一箇中國麵孔,他或許就是這個接機人吧!
想到這裡,二白感覺事情進展得還挺順利,心情瞬間輕鬆了不少。
她饒有興致地,將那個接機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這個人啊,整個感覺就像是一棵樹,不是那種重巒疊翠的原始森林,而是生長在茫茫的大草原之上,西麵都是一望無際的荒草,隻有大地的中央兀自矗立著這唯一的一棵樹。
他的卡其色衣領,領口處的第一個鈕釦開著,由此露出的高翹鎖骨,好似樹乾硬朗的紋路;他天生自來卷的頭髮就像是樹冠,鬱鬱蔥蔥地窩成一團;如果吹來一陣風,那他的劉海或許會隨之舞動著拂過眼簾,像是秋天的落葉那樣,呼啦啦地掉下一地的金黃;他的睫毛很長,低垂著,這讓他的眼神顯得有點迷離而且深不可測。
瞳孔中偶爾會閃現出一點光,就好像是在一個停了電的夜晚,當整個城市己經漆黑成一團,某棟大樓的頂上卻還是有少許紅色的信號燈在一閃一閃的,忽明忽暗。
他的這副模樣,隻會讓人聯想到一個詞——“孤獨”。
也許有些善良的孩子還會想:他好可憐啊,都冇人願意陪他玩兒。
但他好像全然不在乎彆人的看法,甚至,更像是“樂在其中”——他的頭上戴著一副又圓又大的鈦銀色耳機,將雙耳包裹得嚴嚴實實。
也不知道他是在聽什麼歌,但看得出他是很享受的樣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拒絕任何旁人的打擾。
看上去……他不像是個來接機的人。
二白猶豫了,但畢竟周圍再冇有中國人了,所以她還是湊到那個人的身前,試著朝他喊了一聲“喂”。
結果,他像是一塊石頭,半點反應也冇有。
還不死心,二白又用手在他的眼前擺了擺;而他依然不為所動,連眼睛都不帶眨的,好像是瞎了一樣。
二白急了,想要在他的撲克臉上狠狠地捏一把——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可正要下毒手時,她忽然注意到自己距離他實在太過接近了,近到連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得一清二楚!
正午的陽光此時正投射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透出玉石般的溫潤感,很難想象,一個男生的皮膚也可以這麼好!
就連細小的汗毛也被渲染成了金燦燦的顏色,帶著暖暖的調調,好可愛的樣子……咯噔!
二白聽見了自己的心臟現在正像是梗塞一般的跳動。
啊啊啊啊,我這是怎麼了?
跟神經病一樣?!
她漲紅著臉,懊惱地,將凶殘的手又縮了回來。
看來是認錯人了,二白隻得繼續往外麵走,再去尋找那個接機人。
然而行李真的很重,越走越累,她隻能在心裡不住地祈禱:求求你,好心的同胞!
快出現吧!
哪怕是從哪個馬桶裡帶著一身屎味鑽出來都是好的!
——冇想到,還真是心想事成。
在她唸完祈禱詞後的下一秒,真的就出現了一個人:身上雖然冇有屎味,但卻縈繞著某種好似汽油混雜著腐爛的肥肉與榴蓮的酒臭味,也並不比屎味能好聞多少!
尤其是對於二白這種眼睛不好的人來說,嗅覺往往要比普通人靈敏好多,所以大老遠的,她就差點要被這股魔性的氣味給爆了頭!
那氣味,來自於一個又高又胖的禿頭大叔。
他那用幾十年時間堆積起的雄偉脂肪,將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擠成了兩條細細的縫,瞳仁憋在其中,神經質地轉動著,像是失靈了的鐘表,時針左擺右顫卻就是走不到正確的點兒上。
不過,他的衣著倒還算整齊,西裝與領帶,看上去也是個體麪人。
而且他是黑頭髮、黃皮膚,算是中國人的長相。
隻是大概酒喝得太多了,才成了現在這副糟糕的模樣。
這鬼學校派出來的都是什麼人啊!
大中午的還喝得爛醉!
——二白在心裡不住地抱怨甚至咒罵著,但終歸無可奈何,她還是得要強打精神,擠出笑容,向那個醉鬼大叔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