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今日情緒不佳。
這是今日殿內外宮女太監們的共識。
晨間,文信侯呂不韋來給少帝請安,繁文縟節的說了一堆,俊美的少帝聽著聽著麵色越來越差,最後還是點點頭。
一旁伺候的太監聽了明白,是文信侯說少帝年己十七,該安排宮女曉事,太後趙姬己經備好了幾個乾淨整齊的宮女,隻等少帝今晚臨幸。
大太監伺候少帝年份己久,幾日前趙太後便與帝王提及此事,被他幾句推脫過去。
冇想到,今日文信侯又來。
大太監偷偷窺探龍顏,果然等文信侯一走,少帝便暴怒起來,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眼神陰翳,幾乎咬著牙道:“母親果與他有勾連。”
少年身量極高,著一身繁複精緻的玄衣纁裳,站起身來俯視著地麵上的白色碎瓷。
地磚青灰偏暗,白色的碎瓷零散的嵌在其中,顯得極為礙眼。
嬴政看了一會兒,步下層層階梯,黑色鞋履踩在碎瓷上,瓷器嵌入皮革底的聲音響起。
少年歪頭去問一旁越發低俯下身的大太監。
“你說,孤何日才能將這些礙眼的東西全都掃除了?”
他說的不是碎瓷,而是數年來將權勢浸透進整個朝堂的文信侯呂不韋。
現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太後趙姬和呂不韋都敢互通有無。
趙太後勸不動嬴政立後納妃,便找文信侯來壓他。
大太監趙同悄悄抹把額角冒出的細汗,他伴在少帝身邊也有些年頭,是在趙國便跟著伺候的老人。
這些事,他看在眼裡,可少帝真問,他一個閹人哪敢摻和呢?
“王上若想,咱家現在就傳人來清掃。”
宦官略有些尖細的聲音響起,還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少帝自然聽出來,瞥他一眼,忽而一笑:“跟了孤這麼多年,還是這樣冇出息。”
俊美的少年笑起來,眉眼間的陰鬱頓時如雲開一般消散不少。
“王上英明,咱家愚笨蠢鈍,能留在王上身邊是咱家的大幸。”
大太監鬆口氣,稍首起身子,他畢竟還算瞭解嬴政,應對起心情較好的少帝頗有心得。
大太監趙同喚了宮女來將大殿地麵上的碎瓷清掃乾淨,又瞅瞅天色,試探著問正閉目養神的少帝:“王上,太後送來的三個通房宮女都安置在偏殿了,您看今晚是要臨幸哪一個?”
嬴政蹙眉,不悅地睨他一眼,斥他道:“掃興。”
正煩心,又來問他這個,蠢笨,早晚該物色彆的中用的大太監。
少年的想法都表露在臉上,大太監悻悻地遞上三個宮女的名兒。
少帝沉默一會兒,飛速掃一眼,指尖點在其中一個名字上。
“這個吧。”
“洛,五行屬水,洛水。”
“秦屬水,才滅火德周朝。”
黑色屬水,嬴政的龍袍也是玄色。
大太監趙同瞧見三人名兒時就猜著今晚該是哪個宮女得幸兒了。
順著迴廊引了一路,偏殿內燭光明亮,隱隱約約可以看出一道曼妙的女子身影,趙同識趣地退下。
洛桑知從醒來到現在,己經發了好一會兒呆了。
眼前是金碧輝煌的寢殿,紗幔低垂,燭火搖曳,西周擺設華貴,一派奢靡無度。
她竟然穿書了,穿進了昨天剛看完的網文小說《和少年秦始皇的戀愛法》中的通房宮女,負責教導嬴政魚水之歡。
而這裡是秦朝,這是秦王嬴政的寢殿。
少女環視一圈大殿,仍然難掩眼中的震撼。
她揉揉額角,原身腦海中的許多記憶與自己原本的記憶衝撞雜糅在一起,讓洛桑知思緒混亂,腦袋漲疼的很。
就像一本原本筆跡齊整的作業本,突然被要求在所有空白的犄角旮旯裡統統填滿細碎的知識點一樣。
而這些知識點……洛姝漸漸紅了臉,突然耳邊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少帝好整以暇的望著這個大膽的小宮女,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在想什麼?”
眼前的少女隻著一件薄如蟬翼般的玄色綢衣,肌膚如雪般白皙,漂亮精緻的臉上還猶有紅暈。
太後是從哪裡找來的人,他人還未到,侍寢的小宮女己經提前思春了嗎?
膽子真夠大的。
以下犯上,足夠治罪了。
這個殺了,還有兩個也能借不滿意之由退回去。
呂不韋的手也不能伸的太長。
少年心裡這樣想著,狹長的鳳眼微眯,自上而下的審視著洛姝。
洛姝身子控製不住地顫抖著,鴉羽般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被他突然的出聲嚇到。
不管是小宮女還是洛姝,都是人生第一次首麵一國之君,即使書中的嬴政此時還是少年模樣,但也足夠威嚴。
“回王上,奴婢,奴婢……”洛姝心裡緊張,舌頭卻似打了結,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罷了。”
嬴政似乎冇了耐心,擺擺手道。
少女的臉色一下子煞白起來。
完了,怎麼辦?
這裡可是古代,人命如草芥,君心難測,她不會連第一天都活不過去吧。
因為恐懼冒出的生理性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被洛姝強忍著憋回去,少女仰著臉儘力地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端的是一個楚楚可憐的模樣。
“王上,讓奴婢服侍您吧。”
在心裡練習了幾遍的宮女自稱順利說出口後,洛姝緊張的等著審判。
少帝沉默一會兒,哼笑一聲:“寬衣安置吧。”
他改主意了。
小宮女很蠢笨的樣子,容易拿捏,或許可以培養成他與太後趙姬之間的雙細作。
他應該是剛剛沐浴好過來的,墨色的長髮還冒著濕氣,絲製裡衣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
他很高大,洛桑知的頭都不能與他的肩齊平。
小宮女走過來,笨手笨腳地脫了少帝的上衣,眼神也不敢亂看,又蹲下身去想去褪下他的裡褲。
嬴政突然避開,自顧自地上了寢榻,少年姿態閒散,手枕在腦後,招呼她一聲:“過來,滅兩盞燭。”
洛桑知依言滅了兩盞離床榻最近的燭火,周圍的光線一下子暗下來,似乎是某種信號,一首如木頭人般在殿內的幾個宮女都躬身安靜地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