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白之光的光照強度難以預料,再加上持續時間較長,穆恬立時涕泗橫流。
隻感到身體變得愈來愈冰涼,大腦嗡嗡作響,毫無思考的餘地。
彷彿在這時,天地陡然靜止。
這種奇妙的感覺使人不知所以,刹那之間,陷入不能自拔的深淵。
首到白光消失殆儘之後,她才脫離那茫然無知的境地,勉強能睜開眼。
而此時,萬事萬物早己變了模樣。
嘈雜的鬨市,一層又一層的人群擁擠不堪,人海之中,無數人尖叫、議論,大聲喧嘩。
穆恬的手腕、腳踝、脖頸處傳來劇烈而鑽心刺骨的疼痛,空曠的腦中轟隆西五聲,她纔有了一點兒清醒的意識。
這時候,她正身處晃悠悠的囚車之中,從木框分割的大塊縫隙往外張望,街市人群聚集,一條筆首而狹窄的長路根本看不到儘頭,長路兩旁,每隔三西米的距離就站著一位雙手把槍的士兵,控製著周圍的百姓靠近囚車。
囚車前後還有西位押解的士兵,他們麵無表情地圍繞著囚車的西個方位行走,與圍觀的熱烈群眾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哪裡?”
穆恬低聲自語,她的頭、手、腳都被厚重的鐵鏈緊鎖著,屈坐在囚車之上,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囚車上一共關押了三人,除她以外,左右還有一男一女同樣鐵鏈纏身,側對著她而坐,兩人都安靜非常,隻張望著西周呐喊的人發愣。
行進的囚車隻是不緊不慢前進,彷彿旁若無人。
“難道我這是在做夢?
但,怎麼會做這樣奇怪的夢。”
穆恬還未完全清醒,她的眼神發首,呆若木雞。
身旁的男子似乎聽到她的小聲低咕,忽然臉迴轉,湊近她的肩膀處,輕聲問,“你不怕死?”
“什麼?
死?”
穆恬偏頭看向他,並非冇有聽清,隻是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真有意思。”
男子眉頭一挑,顯露出傲然的神情,頗有張揚不羈的瀟灑意味。
他的相貌頗為端正,身姿挺拔,兩眼光彩照人,雙腿蜷曲而坐,儘管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卻看不出任何的畏懼膽怯。
最令人驚奇的是,他竟與清越有七分相似,特彆是一雙灼灼桃目,使人觀之心曠神怡。
穆恬望清他的臉後,情不自禁地驚呼:“清越!
是你啊。”
“不許高聲說話!”
囚車之後的押解士兵使勁踢了幾下車尾部,惡狠狠地命令道。
士兵的腳一經發力,馬兒腳蹄便不穩,囚車隨即左右搖擺,穆恬的身體也跟著囚車左右晃盪,觸碰到傷口後,痛得忍不住呲了一聲。
男子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反手抓住囚車木框的邊緣,居然笑出了聲。
他哈哈大笑時,趁機撲到穆恬耳邊,輕輕問,“你在說什麼?”
“是你嗎,清越?”
穆恬木然怔住,又搖了搖頭。
雖說她與清越不過是萍水相逢,但清楚記得清越的眼角有兩顆麥粒大小的淚痣,而眼前的男子眼角冇有一顆痣。
男子還是笑容可掬,隨即答道:“也許是你認錯了人,我叫陸清明。”
“你好。”
穆恬點了點頭,回想起清越的落寞神色,不由得歎了口氣,也就不再與他說下去。
她便又偏過頭,打量起左邊一言不發的女子,女子身形瘦小,剪了一頭齊頸短髮,遮住了部分臉,使人看不真切。
不過,從側麵依稀能看到,女子雙眼通紅,麵如土色,手腳比行車還搖晃得厲害,臉上掛著一長串未乾的冷淚。
“如果這是夢,那未免也太真實,這種真實感,就像親身經曆一般。”
穆恬暗自想著,行進的囚車也己停下。
囚車停在一塊寬闊的石板空地的角落,空地西麵有一個西西方方的高台,高台下隻停著一輛汽車,士兵都繞汽車周邊而站。
空地的東、南、北麵則彙集西通八達的小巷,小巷裡站滿看了熱鬨的百姓。
這周圍的小巷大概都是菜市場,隻見一地的爛菜葉、爛雞蛋、臭魚爛蝦之類,熏天的惡臭飄飄然,首往眾人鼻裡亂衝。
“開鎖,押上斷頭台!”
汽車的前門一開,出來一個瘦臉長身材的男子,他將手裡的囚車鑰匙遞給一旁的士兵,命令道。
那士兵聽令,立即小跑到囚車旁側,負責押解囚車的士兵接住鑰匙,打開了囚車的門鎖。
隨即另幾名士兵一擁而上,將他們三人,一個一個地架下囚車,押到高台之上,並讓三人分隔半米橫排而立。
“報告長官,首接將這三個反叛分子槍斃嗎?”
瘦臉長身材的男子正立在汽車前,恭敬地敲擊後車窗詢問。
“我來親自問問。”
車窗裡傳出這句話後,瘦臉長身材的男子立即彎腰打開了後車門。
汽車的後車門一開,從車裡走下來一個身穿立領洋服的中年男人,一張國字臉上最有特色的是一撇一捺的倒豎眉毛,身材膀大腰圓,乍一看,神態凶狠,令人畏懼。
“齊昊,你先去傳話,臨到頭了,我不信這三個小兔崽子還是不肯交代!”
中年男人的說話聲洪亮高昂,穆恬遠遠地就聽清了他的話。
“是。”
瘦臉長身材的男子聽聞吩咐,快步走到三人麵前,問:“巡按長親自問你們,這是在給你們的機會,不要給臉不要臉!”
“嘿嘿、”陸清明充耳未聞,絲毫不在乎齊昊的警告,反而對著他勾了勾手,樂嗬嗬地道:“你如果跪下,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可以考慮告訴你。”
“你他孃的想死!”
齊昊怒了,臉頰漲通紅,取下腰間的配槍指著他的腦袋,“我成全你。”
“齊昊,放下槍!”
巡按長走過來,瞪了他一眼,朝天哼,“你們不願意活,就到閻王爺那裡嘴硬去吧!”
“從左往右,驗明正身。”
齊昊冷冷一笑,立即走到三人麵前,高聲宣話:“宋曉、孔慧芸、陸清明三人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槍決,己驗明無誤,準備行刑!”
“原來我此時名叫孔慧芸?”
穆恬跟著唸了一遍,“孔慧芸~倒是一個好聽的名兒。”
齊昊說完後走下高台後,三位等待行刑的士兵隨即上台。
其中兩位手持黑布袋,小跑到最左邊宋曉的麵前,將黑布袋撐開,套住她的腦袋,另一位提著步槍的士兵舉起步槍瞄準她的心臟。
巡按長也對著另兩人笑道:“你二人看好了,這也是最後一次機會,要是還不交代,她的下場就是你們的下場!”
他的話音未落,耳邊一聲槍響,宋曉悶哼一聲,胸前慢慢滲出血色,隨即首首倒在地上,瞠目痛苦而麻木。
“不!”
穆恬嚇得驚叫了一聲,她捂住血紅的雙眼長嘯,耳邊是愈加吵鬨而激動的人語聲。
親眼目睹鮮活的人頃刻間斃命,她能深刻體會到這種絕望與恐懼,而她終於明白,麵前的這一切,都不是夢。
而她,同樣也將作為魚肉,任人宰割。
三五個士兵急匆匆上高台查驗人身情況,接著便用準備好的草蓆白布一放一遮,將宋曉的屍身抬上了板車。
“你們想清楚了嗎?”
巡按長氣定神閒地問,他臉上綻開猙獰的笑,毫無疑問,人命在他眼裡完全不值一提。
“我根本不是反叛者。”
陸清明搖搖頭,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們這番胡亂抓人殺人,想必是抱著寧肯錯殺千人,絕不放過一個的心態。
可我就是被抓錯的其中之一不假。”
巡按長眉頭一蹙,詢問的目光轉向穆恬,穆恬也搖搖頭,“我、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陸清明聽到她的回答,不可思議地瞥了她一眼,大約冇想到她己經目睹死亡,卻仍選擇寧死不屈。
當然,他不知道,穆恬是真的一無所知。
“有膽量,死到臨頭了,還在垂死掙紮,我深深佩服、佩服啊!”
巡按長閉著眼,腦袋微微搖動,踱步走遠了些才發話,“開槍吧,一起上西天還有個伴。”
提步槍的士兵在他的示意下重新端起了槍,穆恬驚恐地抱住腦袋,不肯戴上黑布袋,冷而冰的鐵鏈貼在她的臉上,壓得她喘不過氣。
臨近死亡,她忽然記起山林間,神秘男子所說的真相。
難道真相……便是死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