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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26

“綰眉,你說什麼?!”寧老夫人雙目圓睜,往前顫出一步,佈滿皺紋的臉上透著驚色和慌亂。

周氏扶住寧老夫人,臉色跟著一沉,方纔的慈愛明顯少了幾分。

瞿綰眉並未回話,直接從懷中拿出管家鑰匙,轉頭遞給錢氏:“正巧今日嫂嫂也在,不如就將管家之權交給嫂嫂。”

錢氏上輩子念她的管家之權,念得差點癲狂,處處與她爭鋒相對。

今日她就如她的願。

寧老夫人和周氏這下更慌了。

她們還指望著瞿綰眉能在管家的時候填補銀子,若是她當真卸下管家之權,那日後想要再霸占她的嫁妝就難上加難。

“綰眉,我和老祖宗冇有怪罪你的意思,就是擔心那些婆子傷著你。”周氏忙出聲圓話。

誰知她話剛落。

蠢笨的錢氏見著瞿綰眉遞來的管家鑰匙,想都冇想就接到手中:“那我就多謝二弟妹。”

寧老夫人握緊周氏的手,出言嗬斥:“秋月!”

錢氏一心想要管家之權,她母家在朝中為三品大員,即便是個寡婦在府中也有一席之位。

她聽到寧老夫人的訓斥,毫不在意:“老祖宗,您放心,這個家我一定比二弟妹管得要好。”

“秋月,綰眉管家數年,一直將這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今夜雖魯莽一些,但也懲治了一些手腳不乾淨的婢子,並無過錯。” 周氏聲音柔和,話語之間處處護著瞿綰眉。

錢氏愈發不悅,低頭看著手中的管家鑰匙,唇角一挑:“母親,您就知道偏心二弟妹,婢子偷盜,抓起來發賣便是,她動用私刑惹得府內烏煙瘴氣,若是讓她管家幾次,整個寧府都要被她掀了去?”

話落之時,斜著眼眸剮了一眼瞿綰眉。

瞿綰眉順著她的話,不緊不慢道:“嫂嫂說的極是,近來府中多了幾位妾室,我忙著安置她們,忽視府中事宜,自當該罰,嫂嫂嫁入府中多年,賢惠有名,自然比我更適合做這個當家主母,將管家之權交給嫂嫂再適合不過。”

錢氏聽到瞿綰眉的誇,原本刻薄的臉上喜笑顏開,甚至還帶著羞澀,她捏著帕子垂頭掩唇自笑:“我也不過從前跟著家中祖母管過家,有些本事罷了。”

這話正中瞿綰眉的意。

“秋月。”寧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想要斷了錢氏的念頭,然而纔剛開口,錢氏便朝她俯身行禮:“老祖宗,今夜府中一共發賣二十多個奴仆,明日父親一定會發問,現在二弟妹主動請辭,也算是責罰,父親自然也不好再插手。”

寧老夫人和周氏將自個的人安排在瞿綰眉院裡做了不少肮臟事,要是寧公爺當真查起來,她們誰也脫不了乾係。

現在瞿綰眉主動請辭,該罰的罰,該賣的賣,也免得那寧公爺再插手。

寧老夫人緊皺眉頭,額頭川字紋一路延到眉心,手不停扣著佛珠,猶豫不決。

周氏凝著雙眸,顯然也有些忌憚。

錢氏可不給她們時間,高聲笑道:“老祖宗,母親,既然如此,那打明個起,寧府大大小小的事務就由兒媳來接手。”

“秋.......”周氏抬頭還要開口。

錢氏得意地揚起頭,領著兩位女使,轉身離開此處,將一臉不悅的周氏拋之腦後。

瞿綰眉見著錢氏的背影,眉宇間露出笑意,這位嫂嫂愚笨,看不明白府中這些彎彎繞繞,說話做事向來都是隨心所欲。

以她孃家的身份,府中暫且還冇人敢對她如何。

唯一可惜的是她年紀輕輕就要在這守寡,被宣國公府大少奶奶的身份困一輩子。

隨著寧老夫人和周氏的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一場精心策劃的捉賊大戲在夜風中散去。

昏黃燈光下的梨花小院變得安靜寧和,月光從黑雲中掙脫,柔和明亮,如一縷薄紗輕灑在院中。

瞿綰眉獨自站在屋簷下,身子隱在月光中,髮絲和衣裙泛著微弱的光,宛如鑽出重重繭殼的蝶,輕盈飄然,有著前所未有的鬆弛感和大仇將報的快意。

管家數年,她兢兢業業一心為寧家,可惜換來的是家破人亡。

如今卸下重擔,她就等著看寧家如何發爛發臭。

琴嬤嬤輕輕走來,拿出兔毛厚鬥篷披在瞿綰眉雙肩上,柔聲道:“小姐,夜裡涼,我們回屋吧。”

瞿綰眉低垂雙眸,將手輕輕覆在琴嬤嬤的手背上,緊握著她蒼老的手:“乳孃,這次回京,日後就待在我身邊,不要再離開我。”

她背對著琴嬤嬤,雙肩抖動,聲音嘶啞,心裡充滿著琴嬤嬤死時的悲痛,和重逢時難以言喻的喜悅。

那碗飄著油脂,入口血腥的肉湯,早已成為她夜夜驚醒的噩夢。

她刺痛的眸中佈滿血絲,眼看淚水即將奪眶而出,卻在眼瞼處戛然而止。前世哭得太多,這一世,她已經流不出眼淚。

琴嬤嬤以為她是今日受了不少委屈,露出慈愛的笑,安撫她道:“傻孩子,有乳孃在,冇人敢再欺負你。”

瞿綰眉身子一顫,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轉頭撲進琴嬤嬤的懷裡。

溫暖的懷抱,有著淡淡的茉莉花香,和幼時的味道一樣。

瞿綰眉在這一刻深深體會到重生帶來的好處,蹉跎一生,歲月輪迴,真好,她還能見到自己已故的親人,還能切切實實觸碰他們的血肉,感受到他們的每一寸呼吸。

琴嬤嬤輕撫著她的髮絲,像哄孩子一般,帶她進屋。

在琴嬤嬤眼裡,她就是個孩子。

瞿綰眉剛入國公府才十五歲,現在也才十八歲,加上她前世所活的歲月,她也才活了二十多年。

她短暫的一生就那麼消磨在寧家宅院,香消玉殞。

所謂的世家豪門,名門貴族,不過是光鮮靚麗的牢籠,外麵的人想進來,裡麵的人想要逃離。

翌日,清晨,綿綿細雨淅淅瀝瀝的下,府邸內水霧瀰漫,灰濛濛的一片。

瞿綰眉不再當家,一大早就將家中賬本全部都送到錢氏房中。

她趁著這個機會,將前幾年放在裡頭的一些嫁妝全部收回,隻留下寧家這些年來的爛賬。

錢氏翻閱賬本的時候,臉色大變:“府中竟虧空這麼多?!”

一旁的女使勸道:“大少奶奶,我們不如還是要將這管家之權交還給二少奶奶?免得惹上麻煩。”

錢氏臉一沉:“不行,我既然應下這門差事,就冇有退讓的說法,我要讓老祖宗和夫人瞧瞧,我不比那瞿綰眉要差。”

“可是.......”女使臉上滿是擔憂,錢氏抬手拿起筆,打斷她的話:“不就是銀子的問題嗎?我縮減開支不就成了。”

她一邊一說著,一邊在紙上寫:“各個房的胭脂水粉減半,月錢減半,吃食減半,春夏秋冬的衣裳各減半,這下算下來,最少能剩下三個月的花銷。”

女使小聲道:“大少奶奶,月錢和吃食一下都減半,老爺和老夫人那裡怕是會怪罪。”

錢氏握著筆的手一頓,想了想後,笑道:“老夫人,夫人,老爺,我得罪不起,那我就從妾室下手。”

“老爺的妾室共有四位,月錢減半,吃食不減,二弟妹院子裡也有四位新妾,那就月銀和吃食都減半,胭脂水粉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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