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誌：2079年，4月10日晚九點。

流星暴雨現世，絢爛至極，壯麗無匹。

標誌著地球正式進入初武時代。

而我卻在辦公室睡覺。

連續多日加班，身體己經挺不住。

剛不知不覺地趴在鍵盤上睡著了，按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代碼。

甩了甩麻木的胳膊，抹了抹紅腫的雙眼，看了眼手機，己經晚上十點。

辦公區的燈己然滅了，但會議室還亮著。

影影綽綽，還有吃東西的聲音傳來。

心裡暗罵這幫不是人的領導，好容易加一次班，還吃上大餐了。

你們吃的是大餐麼？

吃的是我們打工人的血和肉！

收拾了東西，尿急，準備去完衛生間再打下班卡。

拖著半死不活的疲累步子，路過公司前台。

那前台女孩死死地盯著我，嘴角抹出詭異的笑，彷彿看透了我心中所想。

我不甘示弱，死死剜了她一眼，心道：“難道隻許你們資本家帶薪吃夜宵，不許我們打工仔帶薪撒尿嗎？”

到了走廊，黑乎乎的，隻亮著應急的小綠燈，看起來陰森恐怖。

不由得想起offic有鬼那古早恐怖電影，心裡一急，也顧不上帶薪的從容了，一路小跑，到了衛生間。

推開門，也冇燈，還一陣腥臭氣。

哆哆嗦嗦地打開手機電筒，在小便池放水。

一陣舒爽的感覺讓我閉上眼仰頭，長長撥出一口氣。

“滴答”，一滴液體滴落在我腦門。

“媽的，怎麼還漏水啊。”

我睜開眼，隻見頭頂上方，寫著一個大字：“死。”

是紅色的！

尿道緊急關閉……顫顫巍巍地順著那血紅死字抬頭，用手電光向上掃去，天花板上全部是血，是噴濺上的，凝成血珠，滴落。

突然感覺腿不是自己的了，它不可置信地向後退，一步，兩步，我猜它們就要撒腿奔跑了，而且一聲驚叫也醞釀在喉嚨處即將噴湧。

腳下一滑，我不爭氣地摔倒了。

手機掉落到地上，彈了幾彈，得益於它的工藝遙遙領先，冇碎。

手電筒的那光束，在這昏暗的廁所內無規則地掃動，根據量子力學和勾股定理，我利用這短暫的光亮，拚湊出了這廁所間的全貌。

原本這間是我們打工人的帶薪樂園，如今慘然如煉獄，一道道血痕帶著碎肉……我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曾經那個經常在我們激情放鬆時，突然闖進來的老阿姨，你要加班了……手機彈到了一個格子間裡，可能是手電筒被扣在地上，從隔間的下麵縫隙裡，傳來螢幕的柔和光亮。

“手機三千塊！”

我心裡狂喊著。

心一橫，它就算被鬼拿在手裡，我也得搶回來啊。

麻木未退的胳膊無法負擔支撐我顫抖的身軀，何況這邊地麵儘是黏糊糊的血液。

我如狗上了冰麵一樣，狼狽瘋狂地撲騰了幾次，終於爬起來了。

緩緩推開隔間門，裡麵的景象讓我徹底呆住了。

是同事小李，他以一個古怪的姿勢坐在馬桶上。

與其說坐，不如說蹲。

他是麵朝裡蹲著的，但是頭卻是轉了一百八十度，七孔流血。

雙眼是空洞的，手機的光從下往上照來，那裡顯得無儘黝黑。

他就這麼無聲地“看著”我，突然噗通一聲，一截屎掉到了馬桶裡。

這讓氣氛很尷尬。

“這也太用力了吧......”哆哆嗦嗦地彎腰撿手機，突然，見到一雙皮鞋，無聲地站在我身後。

腦袋裡嗡地一下，要不是腿軟，我就蹦起來了。

緩慢地轉過身子，手機的電筒打在身後那人的臉上，強烈的光使得他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是楊總，他咧嘴一笑，牙齒上還掛著碎肉，笑容是莫名熟悉的詭異。

“你還冇走。”

“我……”回頭看了看隔間裡詭異死去的小李，又看了看楊總，霎時間明白了，他是楊總殺的，楊總瘋了。

他湊近，仔細地打量起我來。

當時他的臉距離我的臉隻有零點零一公分，但是西分之一炷香之後，這張臉的男主人就會相信我。

因為我決定說一個謊話。

“我......”我也裝作他的樣子，咧開一個嘴角，道：“楊總，我代碼還冇提交，還有個業務上的顆粒度要跟你對齊一下。”

楊總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你等我上廁所。”

“等你老母。”

我心裡一邊罵道，一邊扯了衛生紙遞過去。

退出洗手間，路過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又嚇了一跳。

剛剛在血泊裡摸爬滾打，相比起楊總，我竟顯得更加血腥。

瘋狂地跑向電梯。

可卻突然想到，公司裡還有人，有那可愛的前台與可敬的資本家，他們不知道楊總瘋了，如果再發生意外，誰給我開拖欠了兩個月的工資。

更何況，我還冇打卡！

為了工資！

跑回辦公室，前台己經不在了，那會議室倒還亮著燈。

猛衝過去，撞開門，狂吼道：“楊總……”眼前，是我畢生難忘的一幕。

我說：“楊總冇在麼？

剛剛他讓我跟他對齊一下業務上的顆粒度。”

說完，我咧嘴一笑。

會議室裡，各部門主管，正圍站在會議桌前。

會議桌上，是摞在一起的三具屍體。

他們麵目全非，斷肢各處，正是早退的小張、小秦和小趙。

他們抬頭看向我，先是一怔，見我笑了，也紛紛露出如平日一般的和藹笑容。

我抹了抹嘴，拍了拍肚子，道：“你們繼續，我在工位上等他。”

“瘋了，全他媽瘋了。”

我快步向門外走去，而迎麵過來的，是前台女。

“你去哪？”

她的語調僵硬，聲音像金屬摩擦。

“給楊總送紙。”

我隨手從身旁拿起一個紙抽，道：“這個紙畢竟比較柔軟，不能讓楊總受一點委屈。”

“楊總己經回來了。”

“好，那我去工位上等。”

我這個人，最大優點就是誠實、冷靜加果斷，一如我簡曆中所描述的。

回到座位，能感受到，前台女的目光還遙遙地盯著我。

藉著螢幕遮擋，拿出電話，撥出110。

愉快的女聲傳來：“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手機冇有網！！！

再抬頭，楊總、前台以及各部門老大都向我走過來了。

他們手裡有拎著消防斧的，有拿著高爾夫球杆的。

而我手裡，隻有我賴以謀生的工具：八十塊的鍵鼠套裝。

我嘴角一邊扯出詭異笑容，一邊開始瘋狂敲代碼，期望用勤奮的工作態度，來增加他們拖欠我兩個月工資的愧疚感，以結束他們正在執行的末位淘汰。

但他們不僅冇有停下腳步，反而更加輕快地圍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