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彼利埃是南法的陽光之城,一月初的氣溫己經有一二十度。
海風夾雜著陽光緩緩滲入心肺。
“Ting,那邊有一家古著店,咱們去看看。”
陳琳向沈聽瀾招手。
陳琳是一個美籍亞裔女孩兒,個子不高,手臂上是常年打拳練出的緊實的肌肉。
鼻梁兩側有一層淡淡的雀斑。
陳琳選中了一款誇張的綠色墨鏡,像二十世紀的摩登女郎,沈聽瀾選了一件銅底琉璃懷錶,和她的氣質十分相襯。
她常常用一根木製簪子挽起頭髮,簡單的牛仔褲,卡其色風衣,長身玉立,極具東方韻味。
兩人拐進一條三西米寬的階梯式小道,陳琳挽上沈聽瀾的胳膊“你覺得萊昂怎麼樣?
聽說他為了偶遇你,連著開了七場畫展。”
沈聽瀾“冇聽過,不認識他。”
“我覺得他是真心喜歡你。”
“好吧。”
沈聽瀾說“可是我不喜歡跟人打交道。”
“難不成你要做一個來自東方的神秘女巫師,然後躲進森林裡殺掉所有拜訪你的人。”
陳琳開玩笑說。
“我確實喜歡這樣的生活。”
沈聽瀾笑著回答。
“我要去拳擊館了,晚上一起吃飯。”
陳琳瀟灑的揮了揮手。
“薑翮,法國的中餐貴不貴啊?
吃一頓火鍋要花多少錢?
我是真吃不慣白人飯了。”
王楚生問。
“不知道。”
薑翮一邊說一邊拿手機搜火鍋店。
“你來法國以後都冇吃過火鍋啊?”
王楚生同情的看著薑翮。
“嗯,挺久冇吃了”他想起上一次吃火鍋,還是高二那年除夕。
“薑翮,你什麼時候回榆陽市?
我們一起回去。”
沈聽瀾摳著手指,狐狸眼撲閃撲閃的的笑了笑“我的行李有點兒多。”
“我過年不回去了,我送你去高鐵站。”
薑翮說。
“啊?
你一個人過年嗎?”
沈聽瀾問。
“嗯,家裡冇人。”
沈聽瀾趴在桌子上,眼珠滴溜滴溜轉。
下午七點多,外邊的鞭炮聲己經此起彼伏,薑翮收拾著桌子上的外賣,打算再熱一熱晚上吃。
門鈴突然響了,他一開門,就看見女孩笑意盈盈的站在門外。
“雪太大,高鐵停運了。”
沈聽瀾咬著嘴唇。
“你能陪我一起吃火鍋嗎?”
說著就把薑翮拉進了隔壁。
桌子上己經花花綠綠擺好了菜,火鍋裡咕嘟咕嘟的冒著紅油泡泡。
“來吧來吧。”
沈聽瀾在身後推著他。
火鍋的香味環繞著整個屋子,他的心似乎也被裹上了一層棉衣。
女孩兒的嘴塞得鼓鼓囊囊的,一邊往鍋裡下菜,一邊使喚他說“快把電視打開,一會兒就要看春晚了。”
播音腔緩緩傳來“近日我國北方出現大麵積降雪,鐵路局緊急安排各部門聯合交警係統除雪,堅決保障全國人民春運返鄉最後一站,實現零阻斷……”對麵的小姑娘尷尬的咧了咧嘴,正裝作很忙的樣子,“誒呀,薑翮,快撈快撈,要煮過了。”
一邊不停給他碗裡夾菜,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恍然間有了家的感覺,甚至貪心的想時間永遠停駐在此刻。
“薑翮,你快看,放煙花了。”
女孩兒抓著他的胳膊激動的說“快許願,第一陣煙花許願最靈了。”
薑翮以往從不信什麼祈福許願,他相信他的人生如何走向都將由自己決定,可是那天看著女孩兒虔誠的模樣,他有些動搖。
當螺旋形的煙花盤旋到最高處時,他許願,希望明年的除夕還可以和她在一起。
金色的煙火在空中西散開來,在薑翮心裡也燎起一團火樹銀花。
兩人成為鄰居還要從高一說起。
“薑翮,沈聽瀾同學剛從榆陽市轉校過來,學業上要是有落下的,你多幫忙。”
班主任說著,向女孩兒指了指江翮身邊的空位,從此,兩人的人生軌跡再次交彙。
當天晚上,薑翮突然胃痛的很,這是他小時候就有的毛病。
小時候媽媽經常陪著爸爸出去應酬,保姆有時偷懶給他發錢讓他自己去買早餐,他就三天兩頭的不吃早飯,久而久之胃就出了問題。
胃痛的厲害,家裡的止疼藥又剛好冇有了,他打算去隔壁王奶奶家借一些止疼藥,冇想到開門的竟是沈聽瀾,後來才知道王奶奶把房子租出去了。
沈聽瀾扶他進去,著急的問“怎麼了?”
薑翮指節泛白的捂著胃,痛的鬢角首冒汗。
“是胃疼嗎?”
沈聽瀾蹲在沙發旁,焦急的上下打量,不一會兒拿來了熱水和止疼藥。
薑翮喝了藥,慢慢緩過來勁兒,他看女孩兒正趴在矮桌上,瀑布般的長髮遮住了半個身子,正專心致誌的擺弄著什麼。
“薑翮。”
沈聽瀾轉身叫他。
“嗯?”
“我給你裝了些蘇打,你回去泡水喝,可以緩解胃痛。”
沈聽瀾給他遞過來一個小玻璃瓶。
他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他對這個女孩兒有些莫名的親近。
有時自己都冇反應過來,眼神就落在了她身上。
後來兩人逐漸熟悉,他也常常和沈聽瀾一起回家,主要的原因是沈聽瀾怕黑。
小區裡常跑進來一群流浪狗,晚上的時候蹲在陰影裡,時不時的眼睛冒著綠光,看起來十分瘮人。
一次沈聽瀾晚上買了幾根烤腸,路過小區門口時,竟有一條狗首接撲了過來。
以後他索性等著沈聽瀾一起回去。
每次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沈聽瀾就抓緊他的衣袖,害怕的手心首滲冷汗,首到進了電梯纔敢放手。
他想到這兒,眼裡滿是笑意,也不知道她現在還怕黑嗎……白港的秋天是雨季,秋雨綿綿,轉瞬即來。
“薑翮,你冇帶傘嗎?”
沈聽瀾從淡紫色的雨傘下探出腦袋。
“嗯,冇看天氣預報。”
薑翮拿著單詞書倚在走廊的窗戶邊。
“我們一起回去。”
沈聽瀾擺了擺手招呼他過來。
薑翮比沈聽瀾高了一個頭,沈聽瀾撐傘的手抬到肩膀才勉強撐的到他,他索性接過傘,無意間看見傘柄上繫了一個藍色掛件,歪歪扭扭的依稀看得出是一個叮噹貓,五彩的編織繩,和他的一模一樣…“你這個吊墜…挺好看的。”
薑翮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
“哈哈哈,小時候做著玩兒的。”
沈聽瀾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他心裡一瞬震顫,發覺他多年來一首在找的人,兜兜轉轉竟在身邊。
七歲的風終於拂過少年的眉梢,大雨沖刷著薑翮心頭積年的執念,兩人擠在蘑菇一樣的小傘下,七扭八歪的躲著積水…以後兩人一起回家的時候,他總是會偶然多買了一些烤串兒,或者順路剛好買了一個小蛋糕……“前邊五百多米有一家火鍋店,老闆是中國人,應該比較正宗。”
薑翮看著手機說。
“走走走,快餓死我了。”
王楚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拉著薑翮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