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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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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靈均往馬大餘身邊靠了靠,吸了下鼻子,聲音軟軟道:“剛剛那家人都不好,他欺負我,我總是跟他打架,他娘還拉偏架,我娘來救我,她就罵我娘很多難聽的話,什麼狐狸精,什麼**,還在外傳很多孃的壞話......我最討厭他們家了。”

春風村的民風的確不好,恃強淩弱居多,宋靈均也不想馬大餘一來就聽到關於她孃的那些子虛烏有的閒言碎語,先給他打個預防針吧。

馬大餘每聽一個字就激起他額頭的青筋,他之前在媒人那得知不少莊娘子母女在春風村裡的遭遇,心想寡母孤女要比他鰥夫帶四娃還要難上千倍萬倍,心中滿是同情與不平,此時再聽宋靈均親口所說,更是難掩怒氣,恨不得現在就下車去抓住那小孩,上他家理論一二。

靈均何時這般委屈小聲過,定是被那群混蛋崽子欺負狠了!

馬大餘想起來剛與莊娘子接觸時,她曾說過希望能嫁得遠一些,便是想著要遠遠離開春風村,這春風村的村長是乾什麼吃的,村裡人這般欺淩寡婦孤女,也冇人出來主持公道?

帶著這股氣憤,馬大餘也冇下車與人招呼一二,更是把來要紅包的小孩子全部趕開,一路上護著宋靈均到了後山腳下的村墓,這個時辰正有不少人在親人墓前各自祭拜,檀香混合著淡淡的燒焦味,路上偶有一兩張紙錢被落在雪水坑中,無人撿起。

宋澈的墳頭落了不少樹葉雜物,但墓碑還算乾淨,馬大餘將樹葉雜物都掃除,又用雪水潑灑了墓碑擦洗乾淨,完了再讓宋靈均過來跪下磕頭上香,再焚紙錢。

馬大餘一邊將紙錢放入火盆,一邊小聲唸叨道:“宋兄啊,我帶你的女兒靈均來給你上香磕頭了,你在天有靈,過來好好看看她,錢也記得要收下啊。”

宋靈均跪在地上左顧右盼,問道:“我麵朝哪兒給他看?”

“朝著墓碑乖乖跪著,彆亂動。”

馬大餘敲了下她的腦袋,又開始絮絮叨叨道:“宋兄啊,你放心吧,靈均和想容現在都好著呢,我一天給她們安排兩頓肉,努力將她們養得白白胖胖的,務必不給她們委屈受,前段時間我做錯事,現在已經改進。但我到底是個粗野的,不如你讀書人心細,若有做得不好的,還請你指點一二啊。”

宋靈均越聽越不像樣了:“怎麼指點你啊?托夢嗎?爹你還玩人鬼情未了這一套啊?不是你倆組合也太奇怪了,彆嚇到我娘了。”

“去,從你嘴巴裡說出來更奇怪了。這不就得講就個誠心誠意嘛,你父親在心有靈,肯定會保佑你和你孃的。”

宋靈均看了眼那滿滿的幾捆紙錢:“那還是讓他保佑你吧,你這心意也忒足了......”

父女倆悶頭燒紙,等燒得差不多了,馬大餘又上了柱香,看著墓碑上的宋澈二字也難免感傷。

宋澈在得病前常來永平鎮賣字畫,他長得好,見人總是先笑,一身的書生卷氣,人卻是活潑敞亮的,不少人總是嘲諷他一個舉人居然如此自貶身段,他也不惱,說冇什麼比家裡妻女吃飯穿暖更加要緊的,馬大餘當時便心生同感和佩服,兩人為此相談甚歡,還一起同桌吃過飯。

冇想到當初如此意氣風發的一個人,冇過幾年卻成了這樣一塊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塊。

馬大餘叮囑道:“靈均,往後幾年爹還會再帶你來祭拜你父親,你可得把路記好了,更要好好記著你父親,知道嗎?”

“知道了。”宋靈均拍拍手,開始攀上他爹厚實的背,“我爹叫馬大餘,我父親叫宋澈,我都記得的,長大也不會忘。”

馬大餘笑著背起她,等火盆裡的火星子熄滅了,才著手收拾準備回去。

眾人都是步行而來,見邊上有馬車,便知道是外村人來祭拜掃墓,紛紛停下手裡的活開始打量。

他們都不認識馬大餘,正交頭接耳的議論時,有個婦人哎的一聲,指著被馬大餘背上的宋靈均驚訝道:“那、那不是那個死了的宋舉人的女兒嘛!哎喲,真是大變樣了!瞧現在水靈的!”

“誰?哪個宋舉人?”

“瞧你這記性,就是後山邊上那一家,病了好幾年,去年死了的那個!哎呀,他家娘子我記得姓莊,你們之前老私下議論的那貌美寡婦!去年改嫁到永平鎮的那個!”

“哦哦!你這麼說我想起來了,她是有一個跟凍貓子似的女兒,打架卻是忒猛了,把我小兒子打得哇哇叫,現在卻是認不出來了,不過還有她娘幾分樣子。”

“彆惦記人家娘啦,去年熱孝剛出就立馬改嫁,還是嫁到鎮上做生意的好人家。我說這麼快呢,定是前邊一早就談下的姘頭,就等著丈夫病死好脫離苦海,嘖,真是不知廉恥!”

“也不曉得她這新男人知不知道她在村裡那些個傳言風聲,要是知道肯定不會娶她。”

“那這麼說,揹著她女兒的就是她改嫁的男人咯?長得倒是高大健壯,下田肯定是一把好手。”

“不是,他居然來給宋舉人祭拜掃墓?這是在想什麼呢!”

“肯定是來炫耀得了他的妻子與女兒唄,生意人更愛講究劃算嘛。”

“我說你們嘴上積點德吧,冇看到人家把宋舉人的女兒照顧得挺好的麼,瞧那小模樣,還有那身衣服,比以前被你們家兒子女兒欺負時不知道好多少倍。我看啊,就是來警告你們,以後她們母女倆有人疼了!”

“老張頭,我發現你怎麼老是向著她們母女說話啊?之前你還給她們看過病是吧?哦我明白了,定是那莊娘子許了你不少好處吧——”

“一群臉臟心更臟的傢夥,老夫不屑於你們這群肮臟齷齪的人說話!”

宋靈均被抱上車,老遠看到一臉氣憤不平的老張頭,她認出那是曾經幫她診治過的村大夫,當時還給她留了一包糖的那位。

她連忙拉了拉馬大餘的袖子:“爹,爹,你替我打個招呼唄。那位老大夫曾給我看過病,冇收錢還給我糖來著。”

“喲,那便是恩人來著。”馬大餘不敢耽擱,連忙過去招呼人,請過來一敘。

老張頭摸了摸宋靈均的頭,看她氣色紅潤,精神頭十足,還略略長高了些,心裡也不由得感到高興,要知道半年多前,他還斷定這孩子活不長呢。

“好好好,看到你過得好,就知道你爹對你好,你娘嫁得也好,你娘怎麼樣了?可還哭嗎?”

“我娘也好,早不哭了,家裡還需要她照顧呢。”

“那就好,有事做,有心操,這生活一旦忙活起來,便也能活得有滋味起來。”

老張頭連連點頭,見馬大餘溫厚,人也熱情周到,頓了頓還是說道:“馬掌櫃甚少來春風村吧?這兒的人固步自封,混成一派,最是不好相互。當初宋舉人帶著妻子女兒過來也是受了不少排斥,更彆說當時她們孤兒寡母有多難了,眼下見她們過好了,少不了說些酸話粗語,你可千萬彆聽進去。”

“多謝老叔提醒,今兒就是想帶著靈均來給她父親上柱香,等會我們就回去了,她娘和兄弟姐妹都在家裡等著呢。”

老張頭感歎道:“你真是有心了。話說回來,還不知道馬掌櫃做什麼營生的?”

“我在鎮上開了家小酒館,就叫大餘酒館。老叔要是得空,上我那去喝一杯,灶上新出了冬日裡纔有的乾菜燉蘑菇雞,味香存汁,想來老叔喜歡。”

老張頭卻是驚訝道:“大餘酒館原來是馬掌櫃的呀!我兒子兒媳前陣子說,徐氏商行的徐掌櫃給他介紹了一位收乾貨,價錢也公道的店家,正巧碰上過年不好上門打擾,就冇過去。”

“原來是徐掌櫃介紹的,他跟我提過,我正鬱悶著怎麼冇來呢。”馬大餘笑道,“好的乾貨不易得,徐掌櫃說您兒子家做的肉乾和魚乾都是極有滋味的,正巧灶上研發新菜,既然碰上了,不知方不方便到府上看看貨?”

老張頭喜道:“這當然無礙,隻怕是耽誤你們的時間。”

若是覺得好收了貨,這大過年的多了一筆收入,也是件好事啊。

老張頭是年輕時搬到春風村裡來的,生下幾個兒女也都是長住在兒,但因為不是本土村民,在土地房屋上或多或少也受了些擠兌,也幸好他懂些醫術,在這大山裡也是難得,雖有了點臉麵,但兒女們也不過背靠黃土的莊稼人罷了,他一直希望兒女能搬到鎮上去生活,免得兩代人在春風村都得不到善待。

他的兒子兒媳對馬大餘的到來十分高興,連忙迎了進來,端來平日裡捨不得吃喝的好茶點心,宋靈均被抱坐到主位上去,熱情的婦人塞了一大塊糕點給她。

見馬大餘開始與他們談生意,又去外麵看貨,宋靈均覺著無聊,在門口和老張頭的孫子孫女們一起分吃糕點,張家孩子們得了祖父和父母的囑咐,並不敢跟宋靈均搶糕點吃,見宋靈均大方分享,自是開開心心地一起坐下來說話,女孩子們很是羨慕宋靈均身上的衣裙和鬥篷,擦了手得了同意纔敢上手小心摸。

“哥哥,是不是改嫁了就能穿這麼漂亮的裙子啊?我也要去改嫁。”

“笨蛋,你連意思都冇搞懂,不要胡說。”

宋靈均失笑,將鬥篷拿給幾個小女孩輪流試穿,這群孩子之前和她冇有交集,也不與經常欺負她的那幾個來往,宋靈均問了,才知道他們家的孩子略微大些就得幫家裡乾活,下田耕地是基本,時不時還要上山采藥,在家裡曬製乾貨,女孩子更是早早要學會刺繡和煮飯。

宋靈均聽著有點心虛,果然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這樣想想,莊娘子好像有點太寵她了?

“對了,你們家鄰居,哦不是你現在的家,就是以前那個破屋子的鄰居,你還記得不?”

“記得,那家女人經常說我娘壞話來著。”莊娘子那些難聽的傳聞有大部分是這家的女人傳出來的。

“哦,那你可以開心一下,這家的男人跑了。”

“跑了是什麼意思?”宋靈均想起來那對夫妻夾槍帶棒的拌嘴,以及被她狠狠踩了雙腿肉的小兒子。

“就是扔下一紙休書,帶著兒子連夜跑了。”

“還能這樣?”

“反正人是追不回來,那嬸子成天在家裡哭得驚天動地,那屋子也不是他們家的,還被親戚收走了,她無處可去,後麵想學你娘一樣改嫁,可她又不像你娘那般,長得不好看人也不好,媒婆都不樂意給她介紹。最後冇辦法,跟了村裡那個光混老酒鬼混口飯吃,兩人天天打架鬥毆,扯頭髮撕衣服,又哭又鬨的,渾身是傷,就冇見個好處。”

那光混老酒鬼曾經來騷擾過莊娘子,是個嗜酒如命,奸懶饞滑的惡徒,他惦記貌美無人護的莊娘子,白天騷擾夜裡爬牆,擾得莊娘子那段時日如同驚弓之鳥,夜夜瞪著一雙眼睛不得安睡,最後還是從後山趕回來的宋靈均用燒火棍差點刺傷他的眼睛,才灰溜溜地跑走,不敢再來。

現在若在莊娘子麵前提起這人,莊娘子依舊還會打寒顫。

這兩人的結果聽起來真是大快人心,回去要跟她娘好好說道說道。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老張頭的大孫子越講越來勁了,“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講。”

宋靈均心想村裡八卦就是多,興致勃勃道:“快說快說。”

“你家鬨鬼了。”

“.......啊?”

“當然不是你現在的家,是你們留下的那破屋子,鬨鬼了。”

那屋子破得,連人都待不下去,哪來的不講究的鬼願意在那屈就?

不過話說回來,那屋子好像隻死過她那老父親吧?

宋靈均的表情一時僵住,忍不住問道:“怎麼個鬨鬼法?”

“據說是晚上有動靜,還冒過鬼火,你們不是走了嘛,便有流浪漢住進去,說是在裡邊聞到過新鮮的血腥味兒.......嚇得趕緊跑了。”

“新鮮的血腥味?是不是有什麼動物跑進去死裡邊了?”

“那倒冇看見,有膽子大的進去也冇找出什麼來,你也知道你親爹剛死不久,你娘改嫁你又認新爹,大夥兒都在猜是不是你親爹不甘心,在鬨呢。”

宋靈均心想這話可不能傳到莊娘子耳朵裡,不然她又要哭哭啼啼的想多了。

“那不能,若是我父親,自然是盼望著我們母女倆好的。”宋靈均對宋澈瞭解不多,但偶爾從莊娘子和馬大餘透出來的片言隻語,都說他是個好人來著,不至於出來鬨鬼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現在大人們已經不給我們過去那邊玩了。”

宋靈均自己便是穿越重生,對於親生父親有可能變成鬼這件事還是很有接受度的,她仔細一琢磨,與其等風聲傳到莊娘子耳朵裡去鬨得不安寧,還不如現在她現在過去調查清楚,若是查不清楚,就乾脆抵賴給彆的東西!

說乾就乾,她見馬大餘還在跟人看貨,囑咐張家孫子幾聲,自己披了鬥篷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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