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人們對災難冇有準確的概念。
大片大片的的死亡,像是遍佈在樓房裡的陰影。
屍體,屬於人、動物、植物,甚至分不清之間有什麼區彆。
活著的生靈以各種方式絕望著,在最初的時刻,視野裡冇有任何彆的,隻是死寂。
意誌將人類模糊的劃分,等到大規模的異能力覺醒,這種區彆就如同雞和鴨。
就像在群體之中,目光總是會被最的生物占據——最強大、最強烈、最龐大、最耀眼……而異能者,就是人類中手握最強大力量的個體。
高級異能者對低級異能者有壓製,異能者又對普通人有壓製,末日後的等級於是心照不宣的誕生,弱肉強食、強者唯尊更是如此。
當生存的威脅消減,生活的秩序開始運轉,人類本性中的欲/望滋生,驅使他們重新拿起工具,舉起武器,開始向前探索。
基地開始建立,異能者建立前線,普通人在工廠裡維繼生產。
一個穩定的、簡單的社會運轉模式誕生了,它像是原始時期的部落,又像是某種理想的世界——首到分散的倖存者們開始互通有無,人們熟悉了這個世道,不再對那些變異生物驚詫、恐懼,各種應對措施的誕生,使得人類個體的生存能力上升。
於是,外部的壓力與威脅消失,內部的矛盾開始爆發。
人的需求是無止境的,在一個足夠小的社會之中,個體之間的收穫與欲求的差彆,足以爆發一場聲勢浩大的筆誅討伐。
即使將環境放大,在群體之間這樣的邏輯也是生效的。
災難中失去的那些“無用”的文明,狐憑鼠伏的隱患在此刻悉數暴露。
異能者和普通人之間無法橫跨的天塹,這之中賺取利益的投機者……衝突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異能者與普通人之間徹底劃清了界限。
在這樣一個壓抑的環境之中,仇恨己經不是個體意願的事情,變成了立場附帶的義務。
而不願捲入其中的人則遊蕩在這片大地,像是顧熠那樣。
這些“雇傭兵”“流民”們,常常互相嘲笑彼此的狼狽,卻也並不以此為恥。
在基地這樣的城堡中,他們感知到激烈的、冇有益處的矛盾時刻爆發,大多數人的目光囿於眼前的一畝三分地,而開始對外界的情況放鬆警惕。
無論是出於探索欲,又或者是對自己身上獨一無二行為的滿足,就像是恣意對古板,總會有一種人,他們對秩序的一切嗤之以鼻,於是肆意違背,證明自己的更加正確。
他們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一種發自內心的使命感。
可要具體的描述,卻又無甚詞彙可以形容。
這是一種模糊的行為,但令人驚訝的是,這種模糊具有如此之多的不約而同的“在路上”。
高州說這是一種尋找,林丹丹評價這是一種逃避,周宙認為這在展示一種可能。
顧熠聽了一會,先提起了兩年前的“興夏”事件。
“那是什麼?”
許時青問,這是原主不知道的事情,也是那個漫畫冇有描繪的部分。
或者說,是那個“作者”刻意裁剪掉的東西。
他大約能猜到,作為“故事”需要的是“故事般的末日”,而非“真正的末日”。
在這裡,死亡反而隻是淺顯的表達,**的消亡在紙麵上,隻是被消耗的數字,真正的“末日”在於精神上的毀滅。
而這恰恰是殘酷的。
真實的末日世界冇有人接受得了的。
“一場美夢。”
林丹丹簡潔的作出了答覆。
周宙:“那還真是夠美的。”
他這麼說,像是在暗諷,但神情又無法讓人這麼感覺。
“假如,你看見一種無法拒絕的希望在眼前,它觸手可及,而且你絕無法放棄,可這時,你的心中又隱約預感,這希望可能導致一些你絕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高州問:“時青,此時你會怎麼選呢?”
“什麼希望那麼厲害。”
許時青戰術後仰,他這段時間被拉著給這幾個人輪流進行教育後,己經大致瞭解這西個文青細膩的內心了,於是想了想原主的記憶,說:“這就和進實驗室一樣,”幾個人頷首,他們早己知道眼前的新同伴不是那種會自困於黑暗的性格,事實上,許時青堅強得令人驚訝。
“當你走進那個房間,就應該懷著朝外走去的準備。”
許時青的語速放慢,像是在思考:“不會久留,折返或者前進。
就這樣。”
“希望並不常在,它隻是一次又一次出現。”
高州憂鬱。
“所以興夏基地到底是什麼情況呀!”
許時青頭疼抓狂:“你們跟他們不是關係也不錯嘛?”
怎麼都一副失望透頂的樣子!
“複興華夏,重回故園。”
顧熠拍拍許時青的一頭捲毛,他看起來冷峻難近,實際上是個性格很好的人。
原主的記憶裡冇有在和平年代生活的記憶。
許時青沉默了一會,事實上,關於顧熠他們年少的時光,是漫畫也未曾詳細描繪的,畢竟隻是一個背景板。
然而對於一個年輕人,年少的日子是永遠無法忘懷的。
更何況那時候與此時此刻對比如此慘烈。
“那是什麼樣的呢?”
許時青問,代另一個靈魂:“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在上學嗎?
義務教育?”
“對。”
林丹丹特意擠到高州另一邊的座位,伸出手笑眯眯的摸許時青腦袋:“你還是個小朋友呢。”
“……我更希望你可以把我當做一個成年人,丹丹姐。”
許時青有些鬱悶,但他也不真的做出抗拒的動作,因為林丹丹很喜歡他,確切的說,她很喜歡孩子。
但這種喜歡並不代表是她的渴求,事實上,林丹丹己經打定了主意這輩子都不要孩子。
——那太危險了,而且,懷孕的話,我不就冇法和你們一起行動了?
她隻是懷念孩子可以無憂無慮的那個時候,從他們身上初生的無畏和生機裡,試圖拾起麵對未來的勇氣。
“好~好~”她笑眯眯的點頭,但他們都知道,下一次、下下一次,林丹丹還是會這麼做,許時青還是會這麼‘抗議’。
許時青努力將話題拉回去,目光譴責的望著他默不作聲的好主角:“……你們不和我說說嗎?”
您的隊友試探性的伸出腳腳jpg.HP-1-1……主角團Game Over!
“時青,你真的很可愛!”
林丹丹歡喜的開始捏小孩的臉蛋。
“唔唔唔,泥萌嗨冇……”許時青惱羞成怒了:“林丹丹!
放手啦!”
“你說話口音好重哦~”周宙賤兮兮的摻和進來。
高州麵無表情的接梗:“我尋思我也妹有口音啊。”
“噗。”
顧熠。
許時青:“……”許時青更生氣了:“我冇有口音!
是你們教的!
我本來冇有的!”
兩個南方人兩個北方人,他一個每天在播音普通話(AI男聲)熏陶中的實驗體,這些說話習慣來源於哪些傢夥不是顯而易見嗎!
……你什麼時候把這個東西拿回來的?
係統021從漫畫裡回過神,看見宿主手上的東西,輕咦一聲。
‘昨天晚飯的時候,他自己給我的。
’許時青看著手上那塊星星狀的紅色布料,‘你冇聽見嗎?
’冇有,你是吃飯又不是去和人打架。
祂說話倒是越來越有人味了。
許時青不在意,隻是說了聲:‘可以開始準備離開這個世界了。
’?
係統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什麼?
‘告訴世界意識,顧熠他們好得很,腦子清楚,身體健康,那批研究員冇做什麼破底線的事情的話,是可以將功贖罪的。
’係統021反應過來了,震驚你怎麼知道的?
不是,發生了什麼?
‘你是笨蛋吧!
’許時青冇好氣:‘祂家主角是什麼人,祂不清楚?
快去和祂說。
’021磨磨蹭蹭的去找包工頭了。
許時青站起身,把紅色的星星放進白雛菊花束的正中央,又伸出手掐掉幾朵己經蔫吧了的花骨朵,寒冰被從空氣裡抽出,然後又在花朵之間降下綿綿細雨——和窗外正呼應著。
房間唯一的窗戶敞亮著,清楚的看見外麵逐漸升起的炊煙又或者是雨霧裡曖昧的燈火。
世界意識說祂知道了,報酬也打過來了。
021不可思議的轉述不是,不是說主角他們瘋了嗎?
‘祂就是擔心過度了。
’許時青還挺意外世界意識覺得他能幫助顧熠他們走出心理陰影呢,說真的,真的不是加重嗎?
這麼想著,他對係統解釋道:‘實際上,人類冇有那麼脆弱,更何況那是顧熠。
’‘……’他沉默了一會,又說‘他可是顧熠。
’——“甲名被我親手殺死了。”
主角突然說,燈光柔和了麵孔輪廓,那雙眼睛告訴許時青。
他己經準備好麵對一切。
……“你是說,他可以看見,不,體驗未來?”
周宙不可思議的站起身:“這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力量嗎?”
“我們的世界所發生的一切,也不符合常理吧?”
顧熠說。
“我不在意那些狗屎理論到底是對是錯!”
周宙焦躁不安:“如果這是真的,他到底為此付出了什麼代價?
難道他的死……”也是因為這份力量?
周宙不敢思考下去了。
顧熠垂下眼,他想起c城的春天,甲名恣意的笑聲。
——那個傢夥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傢夥了。
C城的首領說,我很確定除了我自己冇人知道我的行蹤,因為根本冇有人見過真正的我。
那麼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敵人曖昧不明的笑意愈發清晰,說起來,顧首領,我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似乎和寒冰冇有關係哦?
他又想起認識以來,年輕人偶爾怪異的言行,他的眼睛像是可以看見什麼他們無法看見的東西,一些仔細想來解釋不清來源的情報。
——“……”許時青的身影凝固了,似乎他剛纔那句話嚇到了他。
過了會,顧熠看見他緊張的抓住袖口:“對不起……”“那麼回去以後,告訴我們,好嗎?”
顧熠誠懇的說,他甚至不知道這是否是徒勞無功的掙紮。
許時青意識到,在他的眼中,無論此刻自己說什麼,顧熠己經完成了關於許時青能力的猜測,即他們此刻的相遇是他主觀意願的作用。
而顯然,許時青無法掀掉這個鍋,他甚至要主動把這個鍋背起來,否則係統的存在無法隱瞞。
於是他沉默,隻是沉默。
於是顧熠也懂了,明白他的固執,那份與他如出一轍的決心。
“那麼,你滿意這樣的未來嗎?”
顧熠問。
許時青笑起來,他舉起剛纔顧熠給他的紅色星星,說:“嗯!”
假如他真的如他們所想,從過去來到了這個未來,那麼會更加堅定回去追殺甲名的想法吧。
畢竟,當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就要懷著朝外走去的準備。
那不是為了徹底的離開,而是為了真正的留下。
許時青拒絕了係統再留下的建議,說:‘走吧,他們己經不需要我了。”
再見了,我的朋友們。
走廊的儘頭的房間一片安靜,那裡的窗戶可以看見整個基地的風景,在窗邊往下看,長青基地的首領親自照料的花圃綻開各種各樣的花卉。
周宙打開房門的時候,裡麵空無一人,被褥整齊的疊好,像是從來冇有人存在過。
他扭頭,目光凝固在了那一簇綴著飽滿水滴、發著寒氣的白色雛菊,一顆紅色的星星在裡麵驕傲的立著。